石笋村头说第一
东石笋景区位于毛坦厂镇南9公里处,北起王家院,南至荒田冲脑,东连舒城县界,西接霍山县界。景区内群山突兀,溪流环绕,有一巨石为柱,拔地而起,直刺蓝天,高约70余米,鬼斧神工,惊奇万状,巨石如柱,直剌蓝天,成为古六安八景之一。石笋脚下,流水穿插于乱石之中,形成瀑布、深潭。园区为变质岩及构造地貌。其岩层属晚元古代~早古生代(距今约6亿年)的佛子岭群变质岩,岩石以钢性、脆性很强的石英岩及石英片岩为主,受区域构造的控制和影响,区内的岩层发生强烈的变质、变形,岩层或扭曲,或拱起,甚或断裂,以至于险峰高耸,悬崖峭立。
《石笋村头说第一》不是一篇单纯的游记,它被赋予了更多的历史与人文内涵,蕴藏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和自然生态景观资源,这些信息对于保护传统村落都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
百度东石笋,美誉多多,最巨酷的赞誉是:此地有一座高38.6米的笔直陡峭岩石,如笋似剑,直剌蓝天,被称为“中华第一石笋”。是否真正担当得起“中华第一”,还真的不好说。不过,这石笋算上算不上“中华第一”并不重要,东石笋村是“天然氧吧”的确不虚此名,说它是人间仙境也恰如其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如今么,桑麻已不是村民们的热门话题了,在东石笋境内的村头溪畔,与白发翁妪、健谈乡民,聊聊这一方地界内有些什么可称“第一”的物事,也是个较为有趣或者渐将失传的谈资。
东石笋作为地名,起于猴年马月不可考,但可以实地考察得出:最先闯入东石笋这片荒山老林的第一人是金氏,有“金家老堂屋”作证。堂屋者,宽敞明亮的厅室也。冠名为“老”,乃历史久远也。可这金家老堂屋却不是房屋,它是一个深约8米、宽约10米的悬崖石窟(今名为“观音岩”)。为什么时到如今,每年的除夕还有很多姓金的老年人不辞辛劳的攀爬到这个石窟里送灯敬香?因为这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金氏先祖立足宝地,说不出最先来这里插草为标的老前辈的具体辈分,但是根据金姓人士的口头排查,金氏入住东石笋后的传承谱系上溯至今已超过十代,以传一个辈分30年计算,粗略的算起来,东石笋有人间烟火不少于三百年的历史,大约在清代康熙、雍正年间。
再闭塞、再偏僻的地方,一旦冒出了第一缕炊烟,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人追踪而来,于是先后陆续有了董、何、薛、丁、朱等姓氏,逐渐形成了如今户籍人口近千人之众的人间佳境。
山场总面积11平方公里的东石笋村,顺溪流而上的尽头居民点,地图上标记为“董家圩”。尽管这个居民点住户是一门董姓,土著老人们却称之为“唐家圩子”。这里有一座面阔十一间、进深三进的砖木结构房屋,虽然外貌并不奢华,但是山墙的封火扇、脊端鸱吻俱全,檐下描绘有花卉图案,内部天井布局有致,青砖、石础中规中矩,中间正门的箱形石门墩上梅兰竹菊深浮雕细致精美。在这远离城镇、荒凉闭塞的原生态深山沟中,突然见到这样一片堂皇的房屋,视之恍惚犹如置身于《聊斋》境地。只因有了这座引人瞩目的建筑物,才有了“唐家圩子”的名号。这片房产是位姓唐的诨名“唐大肚子”所建造,民间流传有“刘六麻子李鸿章,唐大肚子后添汤”的顺口溜,莫非这位唐大人是淮系集团中的压脚人物?(刘铭传,合肥人,字省三,人称“刘六麻子”,清淮军将领。)据居住于此的董家武老先生说:房屋建成后唐家并没有来人入住,委托交付董氏族人看管。在十六年后的1938年,“唐大肚子”后人唐伯平(音传)为避日军曾入住此宅,三年后离开,仍交由董姓族人入住照应。据此可知唐家圩宅院建成年代为1922年。
多年前我寻访到被截成两块分散于两个地方的唐家圩正门上的石刻碑额,自右而左的阳刻有“芜得而緰”四个大字,款识湮灭不清。芜得而緰,愚意为一无所获亦心安理得之义。由这方门额的石雕题字和石门墩的形置看来,“唐大肚子”不是武夫,而是一位不贪钱财、旷达大度的文官。也可猜测出建这片房屋的初衷并非土豪为享受所置的“别业”,而是“狡兔三窟”式的以防不测时用以短期躲避的处所。此种猜测由唐伯平入住经历可证。
唐家圩子没有给唐氏子孙后代赋予实质性的用场,但是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末期却着实红火了一把,成为轰轰烈烈的“全民大办钢铁”运动中的一个重要基地——六安县第一炼钢厂。在这个平面积不足3亩地的场地上设置了7座冶铁的小高炉,以全县范围集中调配来的炼铁技工、烧炭工人、勤杂人员总共达万人之众,以至将整个唐家圩子的老百姓全部转移分散到其它居民点居住。结局是以砸锅化铁的方式炼出一堆堆不中用的富含杂质的铁坨子,给山民们长了“钢铁这样是炼不成的”见识,附带着留下了一个“矿山队”的地名。始于热热闹闹而又一无所得的收场,唐大肚子当年的“芜得而緰”倒也是一语成谶!
依辈分算起来,东石笋村中的董氏上溯自“朝”字辈,后依次是本、学、承、家、光、德、邦,如今最小的辈分是“绪”字。唐家圩西头遗存一地界石碑,无主人名号,只辨得有“道光二十一年戈月建立”及“左二十丈,右□□丈”文字。道光二十一年为公元1841年。据说董氏先人曾为开垦这块处女地与毛坦厂镇上的恶绅有过地界之讼事,最终获胜。想来这块界碑应该是董氏先人所立,不过这是“拿起针来没鼻子”的推测,再饶舌下去就是胡扯了。
唐家圩子那一片房屋算不上古建筑,建于东石笋村一脉群山的最高峰“三尖寨”上的摩云庵应该是域内的古建元老。随着人们渐次向深山开化,更有利于吸引香客,晚清时摩云庵被移迁到石笋山,与鬼斧神工造化出的石笋成为互为相望的近邻。尚存的同治乙丑年修葺摩云庵的功德碑上罗列的施主绝大多数是刘、黄两姓,当地土著人姓氏只占少数,刘、黄两姓为距此三十里地的毛坦厂镇上富户大姓,也许这块碑是搬迁时的记事勒石。究竟这是摩云庵的第几次“修葺”,有待于东石笋旅游区管委会考证。除了摩云庵,还有建于“钓鱼台”陡峭山台上的文昌阁也是实打实的古建。遗憾的是它们已经真正的“作古”了——摩云庵被改用为学校,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成为危房被拆除,文昌阁因年久失修而自然坍塌消失,如今50岁以上的土著居民都目睹了它们俩的靓影。
“东石笋,不用找,七十二道河到杪(miao)。”这是当地流传寻访石笋的路线图。说东石笋是桃花源并不夸张,夸张的是这个数字,不过它这是绝妙的形容山路崎岖跌宕、溪流千回百转的地貌特征,所以尽管东石笋域内风景绝佳,气候宜人,外地人知道她的美并向往之而不易于游历。据说毛坦厂镇镇政府早有将此地开发为旅游区的企划,但是当地老百姓直到公元1996年才见到了蓝图变现实的大动作:镇党委政府在东石笋村民委员会紧密配合下,以修路为起点,开始了旅游区的开发工程,发动村民们不计报酬义务铺设到山上景点的石台阶,多方引进旅游项目投资,于新千年伊始被正式批准为安徽省级风景区,2011年成功创建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
东石笋村的美主要是美在原生态的自然环境,物产并不丰富,尤其在地名为“关口”以上的深山地带,几乎没有可耕地,陡峭的山场只是林木的大本营,而成材林木的培养短期内难以获取效益。村民们的生活来源主要是茶叶、桐籽、榛籽这类经济作物,可是产量有限。粮食依赖于政府调配的供应粮,只是在面积有限的坡度较低山地种植一点玉米,还经常受到野猪、狗獾等兽类的光顾与分享。唐家圩子有位“不安份”、爱琢磨的教师叫董家皋,这董老师早在四十年前就常向我念叨:与东石笋连晒(片)的李家冲、朱砂冲的石头都是宝:毛石(用于砌筑建筑物基础的石材)是李家冲的摇钱树,磨刀石是朱砂冲的小存折,难道唯有我们东石笋的石头不值钱?我认为我们东石笋的石头值大钱呢……言下之意他早已在石头上打主意。果不其然,1978年的暑假期间,董老师开始了将东石笋的锰矿石假山打入市场的艰难行程,这其中付出了说不尽的艰辛。为了分析、鉴定石料的机理结构与理化特性,为求得地方行政放行石料的开采权,多次往来于省地质部门、县级有关的政府机构。为掌握堆叠大型假山景观技艺,走访南、北两地多处风景名园观摩学习。期间经受了说不尽的磨难,忍痛辞去十多年的教师工作,甚至与妻子分居生活的痛苦,终于闯出了一条摆脱传统农林业的劳动致富新路,成为改革开放初期东石笋村的冒尖专业户。东石笋假山石现已成为石笋村、乃至毛坦厂镇的一项不可小觑的创新经济产业。
粮食不能自给的东石笋村民们恨透了夺食于人的野猪、狗獾子这些不劳而获的家伙,三十年河东转河西,没想到当年的冤家对头现如今却成为受法律保护的活宝。其实,这野猪、狗獾并不是稀有动物,真正罕见的小至树蛙、猛至豪猪,在东石笋都不是稀客。树蛙,顾名思义,以树为栖息地之蛙。村野老翁们说如果有蛇也紧跟着树蛙爬上了树,这只树蛙立马就变成了“青竹镖”(一种体态绿色而小巧的毒蛇)——这只是无人亲眼见过的传说,我认为这吊诡的传说透露出两个信息:树蛙稀少而不常见,树蛙虽小但具有毒性。豪猪,又称响铃猪,因为它背脊上的鬃毛是无数根圆锥形细长的硬剌,遇敌时便发威抖动起来,发出格朗朗有如摇铃般的声音。
要说东石笋的珍稀动物,“班狗”才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班狗,毛色棕黄,体重约摸二十来市斤,与普通家狗很相似。可能有人疑问,什么班狗不班狗,不就是家狗么?非也!班狗是十足的群居动物,行动时每群至少十多只列队而行,所以被称为“班”狗——这是东石笋土著居民的说法,不一定是动物学科的正规命名。不可怀疑的是,野山上能有一二十只成群结队行走的家狗?据目击者回忆,在东石笋境内看到班狗行踪的最近的一次是1981年。
闲谈也好,撰文也罢,只要提到东石笋,尽管指的是地名,但总绕不过那拔坡而起的擎天石笋。石笋的成因有神化传说和地质科学的两大类解述,我想,这对游山玩水的旅游者都是多余的说教,最好的状态是头脑中没有任何概念,令人猛然仰望着它的雄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任情发挥各人自己的想象,当更能获取丰富而独特的视觉享受。
多年以来,我曾无数次地领略了东石笋山山水水,对这座天外来客的石笋早已产生了审美疲劳。意想不到的是,2003年秋,我在接连数日游走于东石笋景区的某天,偶然得见徒手攀登石笋的惊人一幕:见那陡峭的岩壁上粘着一个手脚并用、腾挪跃转“蜘蛛人”,只用几分钟的时间便像猿猴般的柔韧敏捷地爬上岩顶。当时给我心理上产生了比观看蹦极、高空走钢丝等惊险表演更大的剌激和冲击力,因为这是在既没有任何保险设施、对岩壁的结构也没有充分了解的状态下的即兴式徒手攀岩。这位攀岩高手名叫董光润,是唐家圩子的一个年轻人,他“吃了豹子胆”似的向擎天石笋挑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冒险英雄,我甚至怀疑他以后不一定有勇气敢于再来一次。
屈指算来,首次入住这块杳无人烟的荒山老林者是金氏,上档次的房地产投资第一人是“唐大肚子”,人气最旺的年月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最早的古建筑是摩云庵,打出旅游胜地这张牌的发牌人是当地政府,开发假山石的第一人是董家皋,徒手攀登到石笋岩顶的第一人是董光润,珍稀动物中排行第一的是班狗。
本人不才,但是喜爱这桃花源般的天然氧吧,公元2003年秋,余按捺不住看云卷云舒的闲逸心境,用了四天的时间,沿着近20公里的风景线及周边山壑崖壁,一步一个脚印的行程不下于50公里,以目力所见,草构了一幅景区沿线简笔速写图,并请毛坦厂镇当时健在的耄耋老人和钟情于此方山水的文化人题字以纪。但愿这件草率之作不是为东石笋全景写真的第一件手卷,若能勉强称其为“之一”,亦觉有幸矣!( 朱炳南 孟伟 流冰)